骆马湖与黄河故道交汇处,风景美的像油画一样,涨水的时候,清澈的湖水哗哗往黄河里淌,金盆似的朝阳挂在芦花上,静谧又安详。麦收季节,我路过这里,又想赶快离开,听人说,这里常闹鬼。
天太热,我想洗一洗,刚猜想,就见绿柳下有一个花姑娘在洗衣裳,这也太巧了,能是鬼吗?可她长得太美了,忍不住想跟她说说话。
我跑到她上游把水搅浑,黄水往下游一淌,那穿白底红花衣服的姑娘说:“哎,哎,你没看见我在洗衣服吗”,我心喜,她是人不是鬼,我赶紧认错,凑到她跟前,问她借毛巾用一下。
她红红的鸭蛋脸,用杏仁眼看了过来,我心直跳,怕她看穿我的把戏。赶紧说:“我不白用你的毛巾,我抓鱼给你,我是逮鱼高手。”
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充满魅力,两个酒窝荡漾醉人的芳香,白藕似的手臂一扬,毛巾飞过来:“哈哈哈,你行吗?”
我说:“你看,现在是割麦子的时候,我可以用这桑葚子当诱饵,一甩一拉,风刮桑葚象红虫,一动一摇,鱼一吃,它就跑不了。现在,衣服你就别洗了,你快回家拿个抄网,拿几个成鱼的家伙,越多越好,这满河的鱼,都是给你准备的。”
姑娘站起来,摄人灵魂的眼睛在我脸上飘飘:"我信你的?”
我说:“姐,谁叫你这么漂亮,抓上来的鱼,都是你的,抓不着,你打我。”
我痴痴地望着她的娉婷袅娜的背影,心中又荡起涟漪。我大声喊:“别告诉别人呀!我只为你!”
我从小就喜欢抓鱼,水里鱼藏在哪里,我一眼就能看到,在刚才洗脸的时候,我发现绿柳堤畔树荫下,有个脸盆大小的水洞,水花翻滚,用脚一试,滑滑的鲶鱼来咬我的脚丫,我知道鲶鱼护窝子,这里肯定有一大家族鲶鱼。我用抄网伸进水窝,一抄,满满一网,都是一斤以上的大鲶鱼;又抄一网,放在水桶里;又抄一网,惊得姑娘大笑起来;又抄一网,满满的幸福。那活蹦乱跳的鱼儿装满了3个水桶,2个大盆,足足有几十斤。
我帮她抬回家:“你要吃不了,赶紧拿到王围子街上去卖了吧。”
几天后,我走在王围子街上,有人喊我名字,我一看,是她,她要给我卖鱼的钱,我不要,只看着她那明眸傻傻地笑,她脸上飞来红霞:“你还会来给我抓鱼吗?”
身边硕大法国梧桐被南风刮的飒飒响,我说:“会。”
姑娘的脸像抹上胭脂红:“给我抓一辈子鱼呢?”
“不会,因为我穷,怕耽误你的前程…….”
虽然我婉拒了她的柔情蜜意,但总忘不了她的含怨带恨地眼睛,几天后,牵肠挂肚的我,顶着骄阳找到了她:“你给我两个人,我帮你抓鱼吃。”
她冰霜的俏脸上,没有了笑靥,杏仁眼失去了光泽:“不用了,谢谢你的好意”,可手指却指向她的两个兄弟。
好长时间没有下雨了,从淮海平原上刮来的东南风抽打着心中充满激情的人,大毒的太阳把快要干涸的小河残水晒得滚烫,我们站在没过脚裸的水里,用泥土把小河两头堵住。这时,她也带着一帮小孩来到河边,我心中喜悦,更来劲了,让小孩把水搅浑,用热水把躲在河底荫凉泥浆中的泥鳅逼出来,光腚的小孩们欢呼雀跃跳进水里,拿脸盆、用手搅拌河水,泥鳅飘上来,她也脱下鞋,挽上裤腿和孩儿们一起抓泥鳅,这时欢乐才爬上了眉梢。
夕阳斜照满河红,孩子们抓了七八十斤泥鳅和小鱼,我起身准备收工,脚下突然踩到两个长方形的硬物,摸起来,用水涮涮,阳光下,那是金条,我楞了一下,赶紧再摸摸,看看还有吗?河里没有了,直起腰,心中一阵狂喜,一手握一个宝贝,大声喊孩子们上堤岸,孩子们肩挑桶手捧盆,沿着流水细桥,唧唧喳喳,嬉打哈笑,象打靶归来的战士,满载而归,我心里扑通扑通乱跳,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跟前,满脸通红:“我能在你家吃晚饭吗?”
她眼里又生柔情:“那不是你的家吗?吃住随便你。”
我神秘地说:“晚上有好东西送给你。”
她警惕地看着我,眼睛像利剑,两腮染红霞:“别胡思乱想呀!”
我紧张地说:“不敢,我送你一个才拾到的宝贝,可能是淮海战役国民党兵或土豪劣绅逃跑时丢失的,或者是文化大革命中牛鬼蛇神怕抄家隐藏之物,你千万不要吱声。”
她睁大眼睛:“是什么?枪吗?”
我说:“不是,再不就是文物,老一辈埋下宝贝,可以给你当嫁妆。”
她爽朗地笑起来,惊飞一对水鸟。她低头忸怩甜甜:“你想得美。”
日暮柳树旁,菰蒲蓼花边,孩子们走远了,我们两人相依相伴走在最后边,远方传来新电影《甜蜜的事业》主题歌《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》,我看着娴静而端庄的丽人,我心里等不到天黑了,我伸出一只手,展开,黄灿灿的金条还带着泥香,她星眼迷离,惊愕地长大嘴巴,好半天才说:“我不要。”
我又伸出一只手:“我还有一个,咱们一人一个,等急需用钱时,到村政府写个证明,到银行换钱,到时候你要咬紧牙关,坚定就说老辈留下的。”
她手颤抖,高耸的胸脯起伏波动:“咱们交公吧?”
我说:“那一个是你的了,怎么处理你看着办,不过,你穷的还不够吗?”
热风刮来,新蝉在树枝中高唱“知了知了”。
晚饭后,满满的月亮升起来,银子般的光辉洒在送我的路上,我跟她说:“明天你把吃不了的泥鳅拿王围子集市上卖掉,留下了的养几天,吐吐泥,和豆腐一起放锅里加热,泥鳅会钻到豆腐里,加上佐料,可香了。”
她眼含泪水,两手拉着我的一只胳膊摇摆:“你不要瞎扯打岔,你能不走吗?”
我看看她脉脉含情的眼睛,冒了大胆,用手轻抚她的乌黑的发辫,要不是这皎洁的月光,我真的想拥抱她:“我姐姐给我在徐州大工厂找了一份工作,是托爷爷拜奶奶求来的,我真不知道自己能混到什么程度,混好了,我来娶你,混不好了……”
她一下蹦起来,嘴撅着:“混好混不好都要来娶我!奥?当了工人阶级,就不理农民姐妹了,你是下过聘礼的,我等你的归来”。突然,她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,说:“我也下过彩礼了”,然后,害羞了,一甩头,像风一样跑了,把我扔在清风明月里。
作者:胡振彭